那一年的雪好大。
尽管红彤彤的年味在慢慢地离人们远去,可整个钢市依然处处荡漾着节日的喜庆,那喜庆宛如袅袅炊烟伴着人们对正月十五的期盼,从家家户户的门缝里一个劲儿地往外挤,瞬间汇入城市的大街小巷。
人们没有想到,最终盼来的却是一场百年不遇的大雪。自幼熟知“正月十五雪打灯”这俗语,这一天下雪是正常的,可下得这么大却出乎人们的预料。
大雪来临时,我正从几十里外的家中往单位赶,因为这天是自己值班。刚出家门时,雪下的不算大,只是天色有些昏暗和阴冷,有零星雪花洒落。
乘坐的大巴车,前半程还显得“霸气”十足,无所畏惧,可随着雪越下越大,仅半个多钟头的功夫,就有些“力不从心”,整个车体慢慢地被大雪包裹,只有前挡风玻璃上的两支雨刷器还在“嘎吱”、“嘎吱”地摇摆着,为车里的人们保留着与窗外世界的最后一方通透。
雪越下越大,大巴车的行驶速度渐渐地接近牛车,从车里每个人的神态来看,都已经做好了随时下车的准备。
果然没有出乎人们所料。大巴车伴随着几次不规则的扭动,终于在一阵痛苦般的喘息中,极不情愿地 “抛锚”了。
看司机师傅的表情,他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。
大巴车的半个车体已彻底被大雪所覆盖,俨然成为一个喘着粗气的“大雪球”。
车里的人们陆续从雪洞般的车门钻出。一团刺骨的寒气“嗖”的一下像无数把尖刀“捅”了进来,我禁不住打了个寒战。
我是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车体的,大约走出10多米后,方弄清车外的情况和自己所处的大概位置。
外面的雪下得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猛烈,风刮得也凶猛。那夹杂着冰粒子的雪花,借着北风的疯狂劲,跟人们像是曾结下深仇大恨似的。
举目望去,整个广场和大街小巷横七竖八地卧满了各式各样的大小车辆,无论是有车族,还是无车族,脸上都挂满了无奈和无助。见大雪没有半点停歇的意思,不少司机干脆把车门一锁,弃车而去,街道上的“抛锚车”越积越多。
眼前的情景,让我萌生了给同班老蔡打电话的念头。
我蹲在半米深的雪窝窝里,勉强地掏出装在衣兜里的手机,用本来就已沾满雪水的手擦掉眼睫毛上的冰碴儿,可是不知是线路中断,还是手机进水,就是挂不通。
幸亏手机上的时间显示,此时是上午8时40分。
是进、是等、是退?在部队大熔炉里摸爬滚打20多年的老兵,坐等、脱逃,不是我的性格。
正在这时,一位“全副武装”的环卫大哥从我的身边经过,从他的口中方知,此时自己所在的位置距单位还有大约十多公里的路程。
昏天暗日,雪野茫茫。路上的行人已寥寥无几,在进一步明确了前进方向后,重新整理了一下身上被冰雪浸透了的衣服,将已发松的裤带又勒紧了,连续做了几次深呼吸,用体内仅存的一点气息,吹了吹紧攥的双拳,便驾驶着自己的“11号”车,跟眼前狂风暴雪展开了一场顽强的抗争。
漫天的冰雪,肆虐的北风,像有意在跟我较劲似的,我走得快,它飘得就急,刮得就猛;我放慢脚步,它也随之放缓跟随的速度,似乎在暗中考验着一个老兵新警的忍耐力和意志力……
因为心中装满坚强和执著,前行的脚步格外坚实有力。尽管每走一步,整个身体都要承受着风雪交加的巨大压力。
风搅雪打着旋儿地群飞狂舞,变着样地飘来飞去,看我如此执著,竟然阴险地扬起了米粒大小的雪砷子 (雪花融化遇冷空气而形成的晶体),打在脸上火辣辣地疼,让人不敢睁眼睛,只能用后背迎着它。自己忽然迷失了方向,幸亏及时发觉,才避免了近三公里的冤枉路。
透过那洁白如银、飘飘扬扬的雪花,单位的办公楼已影影绰绰地浮现在了眼前,它使自己战胜风雪的勇气愈加强烈,奋力前进的劲头更足了,100米、80米、50米……终于跨进了单位的大门。
雪花、冰粒子在我的头上编织了一绺一绺冰发,恰似上等的发胶;全身的衣服从里到外湿漉漉的;脚上的那双“三接头”,俨然变成了被刺破的“水鞋”。
这场历时三个多小时的征战,终于以自己的胜利而宣告结束。此时此刻,三个小时里自己所经历的一切一切,都被内心的激动、自豪抛到了九霄云外。望着单位院内隆起的一道道雪丘(车辆被积雪覆盖后形成),心中感慨万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