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近，夜里总是多梦。
梦里闪烁着并不熟悉的画面，醒来后依旧理不出头绪。某次夜半忽醒，坐起身来，眼前是寂静漆黑的夜，耳畔是钟表行走的声音，懵懂间恍如隔世，继而竟许久难以睡去。
总是在不经意间便有了回忆。一个似曾相识的场景，一段熟悉的音乐，或是一种曾有过的感受，都会把我带入过去的某个片断当中，仿佛重新来过。
很多时候，回忆如同一盘散沙，无序地散落在我的脑海里，杂乱无章，甚至缺斤短两。十年，再十年……屈指可数的几个十年，便构成了人短暂的一生。原以为漫长，其实不过寥寥几个数字，不禁感怀。
有句话说：“开始回忆过去的时候，人便老了。”是这样吗？与朋友在玩笑中常常调侃自己的“老”，那么的不合时宜，那么喜欢追忆往昔。甚至与一直未曾谋面的报社的朋友初次相见时，对方竟然惊叹道：“没想到你这么年轻！”听到这样的话，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感伤？或许是自己无意间流露的回忆把年龄也套上了枷锁，又或许是总爱偏离现实的思想让回忆也显得衰老许多，还是，因为我原本就有颗总爱回忆的心？
有时候，并非是刻意想要得到些什么，因为回忆便已是失去。但总有些记忆是无法抹去的，比如幼时与大人走失而害怕的哭泣，比如高中为成年而办的那次隆重的典礼；又比如曾经是要好朋友无情的背叛，比如一直默默守护的珍贵的友谊……它们在我的记忆里埋下了种子，并且生根发芽，日趋枝繁叶茂。它好似一种刻意停滞与等待的安排，让我在蓦然转身时不至于回首一片空白，而是拥有茂密的风景。
如此说来，我应该对回忆充满感激。
其实不止如此，我甚至对我的回忆充满了敬仰。即便那里面有痛苦，有悲伤，有不堪回首，我依然视它为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。只是，年龄会老，凡人会老，回忆也会老么？眼前反复浮现的，不再是童年的欢笑与追逐，不再是彩色气球与乖巧的人偶，而更多的是那些曾经错失的机遇，痛苦的经历，还有父母的艰辛。越来越懂得随缘惜福，越来越看重亲情与家人，甚至逐渐学会了隐忍……这些在今天的日子里学到的种种，仿佛只是为了弥补回忆的缺憾，甚至为之增色添彩。这样，是否就能使回忆永远鲜活？
曾经在一首诗里写下过这样的字句：“无数个时光的碎片，割伤我一次次回首与触摸……”让人日渐清醒的，应该是敢于审视自己的勇气，和敢于修正自己的心。即便被回忆割伤，也仍旧愿意伸手去碰触。这样的回忆，才是经得起反复检验的回忆，才是可以让人成长的回忆吧！
在一篇译文里读过这样一段关于衰老的故事：年幼的儿子问母亲什么是衰老，母亲望着自己粗糙的双手和镜中的白发感触良多，更是不忍抚摸自己脸上的皱纹与松弛的肌肤，以及那些岁月无情留下的痕迹。但是，这些终将是无法逃避的现实。经过反复思考，最后，母亲决定让儿子自己去发现什么是衰老，于是让儿子盯住她看，告诉儿子：“这就是‘衰老’！”没想到儿子仔细端详了母亲之后，竟然惊喜地感叹道：“衰老真美！”
我想，做母亲的一定从来没有发现过自己的衰老之美，也一定从来没有想过衰老竟然也会很美。母亲只是付出，全心全意地付出，便可以得到如此令人欣慰的回报。这样的无怨无悔，任何人都可以不惧衰老。
回忆也是，只当它是岁月里静静流淌过的小沙砾，被时间之蚌无意磨合成了珍珠，在随后的日子里寂静守候，散发着恬淡柔美的色彩。拥有回忆的人是幸福的，或许，这样的幸福只有人到暮年的时候才能真正体会吧。
如今的我，仍旧走在编织回忆的路途上。度过的每一天，享受到的每一份关爱，经历过的每一段曲折，都是日后回忆的资本。年幼时总是幻想奇异的人生，幻想每一天都过得丰富多彩。现在虽不是年老，但却能够懂得平平淡淡才是生活的真谛。每一天紧张地为生活奔波忙碌，为家人操劳担忧，这样朴实的生活，更能让心境安稳，因为欢笑与悲伤的点点滴滴，都是往后幸福回忆的积淀。
这样，即使回忆渐老，也依旧是美好的。 作者单位：北京铁路运输中级法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