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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峥:让死刑犯“知过”也是一种拯救

2012-10-08 16:13:28 http://www.chinapeace.org.cn/ 来源:人民公安报 

    【人物档案】

    刘峥,1976年出生,现为北京市第一看守所死刑犯监区管教民警。从警15年来,他分管被监管人员2700余人,破获各类刑事案件200余起,多次获得荣誉称号。2012年,他荣立个人一等功,被评为“全国优秀人民警察”。

    【背景介绍】

    死刑犯监区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场所,生活在那里的,是一群几乎走到人生和社会边缘的极特殊人群。面对这些绝大多数已不可能踏出看守所、重返社会的人,管理教育他们的意义何在?刘峥说:“管理教育死刑犯的目的就是让他们‘知过’,让他们在人生最后的时间里,能够正视法律的制裁。这既是一种拯救,也是对外面的不法分子最有力的震慑。”

    【相关新闻】

    9月11日,北京市第一看守所会议大厅里一片喜气洋洋。用红纸写好的“第一看守所十八大安保动员部署暨刘峥管教组成立大会”一排大字贴在主席台的正中央。大会上,刘峥从第一看守所所长王森林手中接过一块写有“刘峥管教组”字样的金色牌匾。他的身后,是经过报名筛选、正式成为管教组组员的8名监管经验丰富的优秀民警。在全场热烈的掌声中,刘峥和他的8名组员分别在第一看守所“传帮带责任书”上郑重签下自己的名字。

    这是北京市第一看守所积极推进市公安局提出的“传帮带”工作部署,传承先进工作经验,全力打造首都公安监管品牌的重要举措。在今后的工作中,刘峥将把自己总结的日常谈话技巧、被监管人员特征分析等管教经验传授给他的组员,管教组组员又会将这些宝贵经验传授给第一看守所的其他管教民警,最终以点带面,提升全所整体管教水平。死刑犯杨某讲的故事:人活着得能担当,对自己做的事要负起责任

    【故事】

    在北京市第一看守所死刑犯监区,死刑犯杨某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:

    2011年12月9日清晨,北京市第一看守所死刑犯监区里一片寂静。所有等待执行的死刑犯都垂着头坐在床边,监室里鸦雀无声,偶尔有脚镣抖动发出的轻微摩擦声显得格外刺耳。不一会儿,监室外的楼道中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,监室内紧张感更盛,有人茫然四顾,有人闷咳几声把头埋得更低……

    不多时,厚厚的铁门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,一个重刑犯们极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监室门口。来人看了看监室内的众人,目光停留在死刑犯何某身上,缓缓开口说:“何某出来。”这短短的一句话,让其他人明显暗暗松了口气,有人开始扭动身体缓解压力,而到12月16日才满20岁的何某却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处。门口的人抬脚向监室跨进了半步,沙哑而洪亮的声音顿时响彻整个监室:“何某,想想我给你看的书,像个男人一样站起来!跟我出来!”

    一瞬间,何某的眼里布满了泪水,他留恋地拿起枕边那本没读完的小说《亮剑》,颤抖着在上面做了个记号,而后就拖着脚镣,向门口的身影蹒跚走去。一只温暖的大手伸过来,轻轻拍了拍何某的肩膀,用低沉的声音在何某耳边说:“这才像个爷们,记得下辈子要好好做人。”何某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庞,嘶哑地说了句:“谢谢你,刘管教。”通道外的法警进行核查后,押着何某向外走,临上囚车前,刘峥又把第一看守所为死刑犯押解途中准备的早餐送到了何某手中,里面有一个面包、一根火腿肠和一袋牛奶。想到7天后就是何某的20岁生日,刘峥又塞给他一个鸡蛋。

    这个18岁时因抢劫、强奸、焚尸等重罪入所,庭审时仍满不在乎,被法官多次呵斥“你能不能坐正了”的死刑犯,面对一年半来管理教育自己的管教刘峥,最后一次流下了人生中悔恨的泪水……

    【对话】

    笔者:这是你对刘管教印象最深的事吗?

    杨某:对,这个事对我触动挺大。

    笔者:为什么呢?

    杨某:我有个女儿,跟小何差不多大,他总是让我想起我闺女。

    笔者:多长时间没见了?

    杨某:5年啦,以后也见不着了。

    笔者:没给你安排探视吗?

    杨某:安排了,可是不想见,能见也不想。

    笔者:要是还有机会,想跟女儿说点什么?

    杨某:(笑)也让她多读书吧,看看《亮剑》。

    笔者:那本书那么好吗?你也看过?

    杨某:我听刘管教说的,他说那本书讲的就是……人活着得能担当,对自己做的事要负起责任。

    笔者:想跟女儿说的就是这个吗?

    杨某:(笑)真见着了,不见得说得出来,心里边是想说这个。死刑犯吴某讲的故事:只有他让我掉过泪,我知道他是想拯救我的人

    【故事】

    第二个故事是另一名死刑犯吴某讲述的:

    2007年,因930元钱抢劫杀人的死刑犯周某进入第一看守所。周某自己说,他13岁就进了少管所,后来又多次进出全市各看守所、拘留所。从他第一次进少管所算起,这30年真正在“外面”生活的时间加起来不到3年。他称自己为“公安局的儿子”,并以熟悉公安业务自居。

    一直到终审宣判,周某都不肯承认自己的罪行,终日在监室里喋喋不休。在与刘峥的谈话中,他时而哀声苦求,时而声情并茂地揭发检举他人案情。尽管绝大多数线索都毫无价值,但为了稳定周某的情绪,刘峥每次都认真地倾听着,记录着。

    过了段时间,周某越来越焦躁不满,在监室里哭闹喊冤,斥责刘峥不把自己的立功行为上报。刘峥把周某带到谈话室,拿出之前的谈话记录,一条一条地把周某每次“检举”中存在的明显漏洞说给他听,直到周某的气焰完全熄灭。最后,刘峥对他说:“多余的话咱也别说了,希望你能抓紧最后的时间,好好反省,干干净净做一回人。”

    回到监室的周某明显沉默了许多,时而还能平静地和其他人唠唠家常,说说老北京的故事,也说说刘管教。在周某被执行死刑的前几天,他对刘峥说,自己还有一个心愿,就是他几乎一辈子都在看守所里度过,穿的都是被监管人员的“号服”,这几天做梦,老想起小时候过年时妈妈拉着他的手,给他买新衣服的场景。临上路,他想再穿一次新衣。

    没想到,周某的这个心愿刘峥一直记在了心上,他托综合中队的民警跟周某的母亲取得联系,讲明了周某的请求。周某的母亲听完后声泪俱下,专程跑到看守所,送来一件她亲手挑选的白色夹克衫。

    踏上囚车前,刘峥把这件白色衣服递到周某的手上,轻声对他说:“这是你母亲大老远跑过来送给你的,让你穿上,是为了成全你这辈子还记得自己母亲的恩情。”一生亡命的死刑犯周某,捧着这件洁白的新衣,坐在囚车里终于泣不成声。

    【对话】

    笔者:你怎么看这个事?

    吴某:挺震撼。刘管教说话,有时候就像一根针似的。

    笔者:外面还有什么挂念的人吗?

    吴某:(沉吟)没了,各自好好过吧。

    笔者:现在怎么看自己以前做的事?

    吴某:那会儿太偏激了,该死呗。

    笔者:看守所里怎么样?和以前想的一样吗?

    吴某:不一样,以前总听说进来先挨打什么的,真进来了没人打。

    笔者:想过以后真要“走”的时候会怎么样吗?

    吴某:(笑)笑着走。还得谢谢刘管教,认识他算个福气。

    笔者:刘管教有那么好吗?

    吴某:(沉思)怎么说呢,只有他让我掉过泪。我知道他是真心实意想帮我,是想拯救我的人。

    笔者:最想跟他说的是什么?

    吴某:(沉思)下辈子……我会当个好人。刘峥说: “我真的不想放弃他”

    这是一个首都公安监管民警的故事,在这个没有硝烟的战场上,他们同样有着首都公安的一腔热血、一片忠诚。正是他们融入灵魂的一言一行,让那些迷失的灵魂,在法律面前得以重拾自我,在人性光芒的照耀下最终向死而生。

    【故事】

    在笔者采访中,刘峥讲述了一个让他印象很深的小故事:

    刚满21岁的死刑犯杨小某,入所那天得知自己的女儿刚刚出生。进入监区后,他求生欲望格外强烈,每天哭哭啼啼,非常想见见自己的女儿。为了能减刑,他几乎每天都找刘峥举报案件信息,刘峥对他提供的每条线索都详细记录、核实,从没说过一句打击他的话。

    终审判决下来后,杨小某的精神近乎崩溃。刘峥每天都把他叫到谈话室跟他聊天,帮他分析线索,鼓励他回忆更多的细节。直到杨小某即将被执行死刑的前几个小时,刘峥还一直在谈话室陪着他争分夺秒地回忆,不厌其烦地连夜打电话到相关派出所核实案情。然而,没有任何结果。他们就这样度过了一个未眠之夜。第二天清晨,刘峥亲手把杨小某交给了法警。杨小某这一次反倒没有哭,只握了握刘峥的手,眼眶有些泛红。

    【对话】

    笔者:听几个死刑犯谈了你的故事,你给他们的印象很深,你觉得自己是怎样打动他们的?

    刘峥:这个以前也说过,刑罚可以改造人的行为,人情却可以改造一个人的灵魂,就像我们看守所领导和同事们经常说的,对被监管人员要“救人救心”。

    笔者:你对“人性化管理”是怎么理解的?

    刘峥:怎么说呢,每个死刑犯走到这一步,都不是偶然的。现在全国监管部门都在提 “人性化管理”,我对这个事的理解就是,这是一种理念的进步,你只有对一个人好,他才会真正接受你和你的想法。

    笔者:杨小某这件事给你的印象非常深?

    刘峥:对,我是真的不想放弃他,当时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,我也想去试一试。

    笔者:为什么呢?

    刘峥:因为我自己也是一个不称职的爸爸。我能理解他想见女儿的那种心情。

    笔者:可最后白忙了?

    刘峥:不算白忙。不知道您信不信,这里的人,我每天提出来谈话时,从他们喊的那声“到”,或者敲门的声音里,我就能听出来他那天的情绪和想法,心里就想好了今天该怎么谈。杨小某走的时候挺像个当爹的,虽然什么都没说,但我知道他的想法,很欣慰。(徐萌)

[责任编辑:季上平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