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别紧张,我是开鲁法院刑庭副庭长蒋青春,不用怕,有什么问题,跟我说吧。”
沉着应对 枪口救人质
秋日的午后,凉爽幽静。内蒙古自治区开鲁县大有庄村的气氛却异常紧张。
此刻,村西侧一圈残破的矮墙被荷枪实弹的警察围了个水泄不通。
“里面的人听着,你们已经被包围了,放下武器,放了人质,投降是你们唯一的出路……”
“你们再不撤离,我就开枪打死人质,咱们同归于尽!”矮墙围着的旧土房里传出歹徒狂躁的声音。
吃过午饭,蒋青春拿着一本书,走到卧室躺了下来。
“叮叮叮叮……”电话铃急促地响起。“老蒋,快来,是院长的电话。”妻子叫醒了刚入睡的蒋青春。
“嗯……好的,我马上就到。”放下电话,蒋青春迅速换上了制服。“院里有急事,我得去一趟。”
“周末还有事?”妻子把帽子递给蒋青春,“快去快回。”
20分钟后,一辆警车穿过围观群众让出的小路,在矮墙旁停了下来。
“你们可来了,里面是两个流窜犯,有枪,劫持了一名村妇,已经僵持了两个多小时了,现在情绪很激动,一定要见县法院的人,狙击手都准备好了。”见蒋青春和一名法官下了车,几名警察迎上来再三叮嘱,“一会儿谈的时候一定要小心,他们情绪很不稳定。”
“我们是开鲁县法院的法官,是来帮助你们的。”蒋青春一边说一边一步步缓慢地向土房前移。
“再向前我就开枪了!”斑驳的木门开了一条小缝,门缝里伸出一支枪管,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蒋青春。
蒋青春停下脚步,接着是一阵寂静,空气似乎凝固了,只听见手表滴答滴答的跳动和歹徒呼呼的喘气声。
“别紧张,我是开鲁法院刑庭副庭长蒋青春,你看,我没有武器。”蒋青春站在原地,把两手摊开,“我没有恶意,不用怕,有什么问题,跟我说吧。”
“我们,我们能判死刑吗?”歹徒沉默了一会儿问。
“不会的,你们现在还没有造成严重后果,现在投降,判不了几年就可以出来了,但如果伤害了人质,性质就不同了,会判重刑。你还年轻,还可以从新来过,千万别一时冲动做了傻事……”见枪口一点点下沉,蒋青春又开始慢慢地向前移动,“看你的样子也就30来岁,想想你的父母,还有你的孩子,他们都等着你回去呢,听大哥一句,现在回头还来得及……”
“别再往前了!”离枪口不到四米了,歹徒又举高了手中的枪,“你在骗我!你说话能算数吗?”
“我和你无冤无仇,为什么要骗你?”蒋青春义正词严,“你看,我穿着法官制服呢,我是代表法院在和你谈,怎么能乱说话呢?我所说的都是有根据的,根据我国刑法……”
歹徒的心理防线被一点点攻破了。
“好吧,我们出来了,不要开枪。”听到法官的劝导,看看周围的严峻局面,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之后,两名歹徒终于扔下了枪,走了出来。
人质得救了。周围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。
“法院的人真厉害!没费一枪一弹就把人质救了。”
“太惊险了,法官太英勇了!”围观群众竖起了大拇指。
机智法官 巧招夺菜刀
“我自己家的事,轮不到你们插嘴!谁敢管,我就连他一起砍了!”气急败坏的郭亮(化名)挥舞着菜刀,声嘶力竭地喊着。
1983年5月的一天,开鲁县妇联维权办公室里闯进了一个脸上淌着血的农妇。“求求你们,帮帮我吧,我活不成了,他要杀了我……”农妇慌慌张张语无伦次。
“坐下来,慢慢说。”工作人员把农妇扶到椅子旁。
农妇名叫王丽(化名),几年前经人介绍认识并嫁给了辽河牧场的郭亮。起初两人的生活虽不富裕,但还算和睦。这两年,两人做了点小生意,日子渐渐红火,可不知何时起,郭亮却染上了赌瘾。十赌九输,每次输了钱,郭亮就酗酒,并借着酒劲打骂王丽。
王丽满身的淤青看得工作人员直咧嘴。“刚我们吵了几句,他拿着刀就要砍我。”王丽哭着,上气不接下气地说,“我不能和他过了,他要杀了我,快救救我呀!”
工作人员带着王丽去找郭亮,一出门正好碰到了准备下乡办案的蒋青春。
“走,我和你们一起去!”听了妇联工作人员介绍的情况,这名刚刚参加工作不到三年的年轻法官气愤了。
到了王丽家,蒋青春和妇联工作人员一起做起了郭亮的工作。
见老婆叫来了这么多人,还你一句我一句的教训自己,郭亮觉得脸上挂不住了:“她是我老婆,娶回来的媳妇买回来的马,任我骑来任我打,你们管得着吗?”
“她是你老婆没错,但你把她打成这样已经触犯了法律,你犯了法,这事我们就得管……”见好言相劝不行,蒋青春厉声训斥。
“我自己家的事,轮不到你们插嘴!谁敢管,我就连他一起砍了!”气急败坏的郭亮从厨房拿起一把菜刀挥舞起来。
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。
“谁?”蒋青春喊了一声,把脸转向门口。
随着声音,郭亮也把目光转向门口。看着空空的门,郭亮愣了一下。
就在这一瞬间,蒋青春一个健步上去,一把夺过了郭亮手里的菜刀。
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震慑,郭亮没有了原先的霸气。在蒋青春严厉批评和耐心劝导下,郭亮承认了自己的错误,最终同意与王丽协议离婚。
病魔吓不垮的倔老头
“今年1至6月,审监庭受理再审、重审案件12件,通过评查可知审判质量总体不错,但也存在很多问题,以下逐案进行分析,希望能引起大家的高度重视,杜绝类似现象再次发生……”
今年7月16日,开鲁法院的大会议室里,一名身着法官制服,面色苍白,头发稀疏的干瘦老头坐在台上仔细地点评着,分析每起案件存在的问题和注意事项。
台下,百余名干警表情严肃,认真地听着、记录着。
半个小时过去了,一个小时过去了,两个小时过去了……台上法官的声音越来越小,脸色变得蜡黄,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滑落。
“您身体不好,要不休息一下,改天再评?”一名年轻法官走到他身旁低声说。“我没事。”老法官喝了口水,拿出纸巾擦了擦汗,喘着粗气接着评讲起来。
又过了半个多小时,评讲结束了,场内掌声一片。
台上这名瘦小虚弱的老法官是开鲁法院专职审委会委员,也就是12年前身材健硕,面对枪口沉着冷静,劝服歹徒,救下人质的蒋青春。
12年,当年从枪口下救人的英雄变成了虚弱的老人。
2006年春天,蒋青春经常感到胃部不适,身体明显消瘦,家人和同事们都催他到医院检查治疗,可他却不以为然:“小毛病,不算什么!”照常上下班。
坚持了两年,2008年的夏天,见蒋青春每天早上手捂着胃部在床边踱来踱去,妻子孙淑云心疼不已。倔强的蒋青春却仍不肯去医院。
一个周五的早晨,孙淑云说自己肚子痛。见妻子病了,蒋青春关切地询问妻子,并立即将妻子送到了医院。
“其实我没有生病,我是看他总不听劝,有病也不去医院,就想了这个办法把他骗到医院。”孙淑云的脸上挂着一丝幸福的微笑,“老蒋这人,太刚强,有什么都自己扛着,但是如果我和孩子有个头疼脑热,他比谁都着急。”
就这样,蒋青春被“骗”到了医院。
“拿到化验单一看,胃癌,而且已经是中晚期了。”孙淑云回忆,“我当时觉得天都塌了,瘫在地上哭得不成样了,他蹲下来搂着我帮我擦眼泪,很平静地劝我,安慰我。”
“那段时间,我想了很多,我俩这一辈子,不是两地分居就是早出晚归,辛辛苦苦把买房欠的债还完,日子刚好一点,他又……”孙淑云擦了擦眼角的泪,“我们两地分居了8年,那时我在村办小学做校长,看着学校每年都有人调回城里,而他,一个县法院的庭长,却不肯托人调我回城,我心里不平衡,还埋怨他窝囊。”
“慢慢我理解了,他就是这样一个人,他怕找了别人,欠了情,将来万一别人找他,他还不了人情。”孙淑云说。
经过一次手术,六次化疗,蒋青春的胃被全部切除了,原本一头浓密的黑发变得稀疏斑白,80多公斤的大汉,变成不到60公斤的小老头。
没有了胃,吃进去的食物直接从食管到达肠内。蒋青春每顿饭只能吃很少的粥、面等易消化的食物,稍微多些,食物就会留在肠中,造成肠梗阻。
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,第六次化疗后不到一个月,虚弱的蒋青春颤颤巍巍地来上班了。
“那天早上,我7点20分就到单位,刚打完水,看见一个背影正在开蒋老办公室的门。”开鲁法院政治处干警黄鸣雁说,“他那样子看得人好心酸。原来那么敦实的一个人,变成了一个弓腰驼背、头发稀疏的老人。”
“我问他怎么不在家休息,他说‘该干的工作还得干,有病归有病,总不能让病给吓死。’”黄鸣雁说。
“和他在一起,感觉他身上有股正气,有一股力量。”黄鸣雁沉思了一会儿接着说,“大概就是这股力量让他支撑了这么久。”
较真的“质检员”
蒋青春的办公桌上,整齐地码放着一摞案卷,每一本后面都有一份写得密密麻麻的评查备忘录。一份份详细的评查分析报告被整齐地装订起来,足有50多本。
“2005年担任评查室主任以来,在蒋青春的倡导下,开鲁法院实行了一案一评,一案一卡制度,坚持每月出具《文书评查通报》、《案件质量通报》,评查室每季度向审委会提交《审判运行分析报告》,每半年召开审判质量评查分析通报会,向全院通报案件评查情况。严格的评查提升了审判质量,开鲁法院上诉率和发改率逐年降低,全院案件裁判正确率上升到了99%以上。”开鲁法院院长郭勇说,“院里能取得这些成绩,蒋青春功不可没。”
蒋青春把案件“质检员”这个“得罪人”的活干得有声有色。开鲁法院百余名法官,几乎没有一个没被蒋青春“挑过刺”,但却没有一个人因此忌恨他。
“我也被他通报过,起初也不服,觉得他挑的都是些细枝末节的小问题,没必要在全院通报,我还去找他理论。”民二庭副庭长尚秀军说,“我气呼呼地去了,他耐心地跟我说法律、讲经验,说审判时不注重这些细枝末节可能给执行、给矛盾化解带来的问题。我觉得他说的在理,考虑得确实比我周全,也就服了。”
“现在大家都明白,他是对事不对人,一碗水端平了,无论谁的案子,有问题他都评。”尚秀军说,“而且,他评得认真,对法官也是种保护,可以杜绝类似问题再次出现。”
“起初被通报时心里当然不顺,但他每次通报都会把错误和依据分析得十分透彻,让大家心服口服。”审监庭庭长王安文说,“现在,大家有什么拿不准的案子都愿意先来问问他,听听他的意见,他都很耐心的帮我们解决。”
以真情唤亲情
枪口之下不畏惧,病魔面前不退让,蒋青春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,却也有柔情的一面。
“我现在都不敢见蒋法官,总觉得我们全家愧欠他太多。”采访中,佟丽华不时地重复着这句话。
佟丽华的丈夫是开鲁县长城房地产开发公司的法人代表。2008年7月丈夫病逝后,佟丽华想把公司换成儿子的名字。办手续时,工作人员说必须所有继承人都到场。佟丽华叫齐了全家人,就在要签字的时候,佟丽华的老公公突然变卦了:“让我签字,你们得先给我200万。”
“因为这事,我们一家人闹到了法院。原来的主审法官调了好几次,都没调成。”
案子调不下来,便到了审委会。
“我觉得这个案子不宜判,毕竟是一家人的事,血浓于水,判了以后还怎么做亲戚?”审委会上,蒋青春主动请缨,“不如让我调调试试。”
蒋青春叫来了双方。
“孩子,你爸德高望重,他的为人在咱们开鲁县是首屈一指的,我听说他每年向社会的各项捐助就几十万元,你们要踏着他的足迹往前走……你们爷爷其实挺为你们着想的,你们姑姑、叔叔条件不好,咱就当是捐助贫苦户了,陌生人都给了,何况这还都是一家人……”
蒋青春的一番话,把佟丽华的儿女说哭了:“我爸走前给爷爷安排好了,让我们给他买了房子,请个保姆照顾他,可爷爷就是不听……”
“他第一次给我们调解,调了一上午。”佟丽华说,“他一会儿拿出个火腿肠吃,一会儿又拿出一包牛奶喝。我当时不知道他身体不好,还想这法官怎么调解着还吃东西。”
“回来后,我们的律师孙素兰告诉我,蒋法官得了胃癌,胃被切除了,所以每隔两个小时就得吃点东西。”佟丽华说,“我听了,特别感动。这么重的病还为我们的事操心。”
“我觉得特对不住蒋法官。”佟丽华回忆,“他第二次给我们调解时,说着说着开始冒汗,脸色也变得灰白,调了一半他说,‘今天先到这吧,下次再叫你们’。后来我才知道,那天我们刚走,蒋法官就被送到了医院,是肠梗阻,住了好几天院。”
“蒋法官出院后,叫我们来第三次调解。我心里太过意不去了,跟我女儿说,法官带着病给咱们调解,看在法官的面子上,这事就拉倒吧,咱不能再麻烦人家了。”
最终,双方以18万元达成了协议。
“那天调解完都过了午饭时间,蒋法官怕再有变故,跟我们一起去银行取了钱交给老爷子。我想请他吃个饭,可他说什么也不肯去。”佟丽华的声音哽咽了,“看着他的背影,我心里可难受了。这人多好呀!都说好人一生平安,他怎么能得这么重的病?”
“知道蒋法官身体不好,我女儿托人买了两个人参和两只山鸡想给他送家里,可他就不告诉我们他住哪。后来我们问孙律师,孙律师说‘这人可正了,你给他什么,他都不会要的’。”佟丽华说,“如果不是蒋法官,我们一家可能已经是仇人了。他让我们明白了,钱财都是身外物,啥都没有亲情重要。”
“我们全家愧欠他太多。”佟丽华喃喃地说。(记者 陈 冰 本报通讯员 段连发 李 夫 王 强)